七月,毕业才一个礼拜不到,杰就像失踪人口一样没了音讯。
收不到他任何消息的我,并无太大失落,只是没人烦没人玩,偶尔也会寂寞。
我们认识三年多,分分合合拍拖也快两年半,人都说时间愈久,爱情之酒愈发醇香醉人。这话在我和他身上却得不到半点应验,风雨之后总算还能一同走过,而沉淀下的,却只有疲倦。
我说,杰,你看我的眼神变了,变得没有任何期待,盲目而呆滞。
他一把搂着我的肩,亲爱的,看你,又胡思乱想,随即透过厚厚的镜片堆给我繁华的笑容。
然后我们继续将足迹蔓延在这个城市喧嚣热闹的大街小巷,左手拿叉右手拿刀默不作声地吃匹萨,逛着物价飞涨的商店只能无奈地看对方一眼,碰到心血来潮时去买一堆华丽的廉价衣裳,以致在公交车上累到不行的我,习惯性地把头搁在他瘦瘦的锁骨上,倒也能舒坦睡去。
很多时候,我真以为自己就可以这样跟杰过下去,也许一辈子会被很快过腻,但哲学家们不是常说,平淡才是真么?虽然我们之间极少言语交流,多数情况就是哑巴似地对坐,但我总以为那是他木讷他腼腆他对我大爱无言。
说实话,与他初次见面的经历并不愉快。那是三年前的四月,昏昏沉沉上完下午法律课的我,怀揣第一次和异性约会时那颗颤抖的心在走廊口与他狭路相逢。我们很快认出了对方,然后就是冗长的民间会晤和无休止的席卷马路,直到太阳下山月亮上班。回家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见了个让我胸闷的男生,身材虽粗看不错,但声音细得像女生,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咧开嘴笑的样子像在神经错乱。我本想把初恋托付给他,谁料现实与梦想有如此巨大落差。
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后来我非但没与他永别,反倒在美丽的校园约会起来。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怎么就成了他的女朋友,是他从背后突然搭我的肩,还是那木讷呆滞的表情?反正那年暑假过后的九月,我就和他成双成对出没校园。
有朋友说我是一个很有母性的人。不管这话是褒是贬,总之,我的母性的确在我成为他女友后开始爆发。他比我大两岁,却什么事都依赖我,起初我觉得很开心,样样都可以我做主;可后来觉得很郁闷,样样都必须我做主,仿佛我是男人他是女人,角色错位得厉害。
也不知道是大冬天在雪地里谈情,还是约会吃饭总不调匀,我病了,吃不下饭,于是瘦得稀哩哗啦。一下掉了二十斤肉的我,形如枯槁,面黄肌瘦,还不断有朋友向我讨教减肥妙方,希望我能把这不想吃饭的毛病传染给她们,这样她们就可以不用整天想着美食而衣带渐“紧”了……因为吃得少所以走路愈发感到无力以致经常快要晕倒的我,索性和杰在一起的信念倒愈发坚定起来。他女性化的声线,他没有阳刚的气质,他优柔寡断的性格,在我眼里都变成了优点。
夜深时分,密友吵着给我算命,却把我和他无情地判决成“八字不合”。她还神神叨叨剖析我日渐枯瘦的根源——跟他命里相克。尽胡说,我撇嘴不屑。我看他平时一点都没男子汉腔调,你真应该试试他是否对你真心是否会像个男人一样保护你,密友的话在耳边萦绕,似乎也有理。
还没想好如何试探,试探倒自己送上门来。那次去餐厅吃饭,我拿餐巾纸扔他扔着玩,却手势太重扔到后面一桌的菜里去了。那桌的男人立马像离弦的箭跳起来朝我破口大骂,我窘迫不已,而一旁的他则像个路人甲,一脸冷漠彷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冷冷斜他一眼,算看透了。这种连自己女人都不敢站出来保护的男人,还算男人么?
我终究没将分手二字向他当面坦白,只短信了表心愿。他打我电话,我不接,于是他便不辞辛劳捎给我无数快乐往事的短信……可一切都太晚了。擦掉眼角的泪,我试着遗忘。
我又回归了单身生活,一人自习一人逛街一人吃饭,每当寂寞时总会禁不住想起杰。其实,爱情真理的条条框框终究还是抵不过凡俗的空虚来临时“需要有个人陪”。
在没人陪的半年里,杰的短信始终像雪花般向我飞来,终于同意他的见面要求,可当他在我面前仍旧一声不吭傻乎乎竖着时,我心里一阵空虚。他说,原谅我吧,我会改正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算是默认了吧,我们又回归到起跑线上,一本正经自习逛街吃饭。还是有羁绊,还是有不爽,还是会气到想跟他分手,但也总算磕磕碰碰又两年。
只是现在的我们之间,总少了些什么,即便是为了值得开心的事而笑,也似乎不再那么真心了。可爱情究竟是什么?是心跳是诱惑还是虚无?在我和杰有交集的日子里,曾有爱情经过么?
五月阳光灿烂六月栀子花开甚至七月临毕业前夕,我总急切地问杰,面了多少公司?而他总故弄玄虚地一笑置之,说他目前还在忙论文的投递和发表,如果找到了工作后自然会告诉我。我急了,说,人家本科生都对手里的一堆offer挑挑拣拣,你个硕士生怎么就会颗粒无收?你真不把当我自己人,面了多少公司这种事情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样我还可以帮你想想对策,分析人家为什么不要你,要怎样调整才行。每每此时,他总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然后呆呆地瞥我一眼,连半句话都憋不出来反驳我,也不生气也不着急——到底他是城府深还是真的傻?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七月,杰硕士毕业,待业在家。一切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