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冰馨
南京一中南京市秦淮区210001
唐代柳宗元左迁后寄情山水之间,曾数次登上永州西山。一日重游,于紫青绿白之间得趣得理。惊喜之余,他落笔写道“始知西山之怪特”“知吾向之未始游”之句。由中可以领悟到“向之未始”,方能寻到惊喜。
千年后的人们翻过这篇游记,瞥一眼窗外,复又低下头去,感慨城市中呛人的烟尘与千篇一律的街景将惊喜消磨殆尽。然而果真如此吗?粉墙上爬过的蔓蔓青萝,喷泉中跃起的晶莹水珠,陌生人脸上善意的微笑,空中云彩颜色和形状的变化,难道不也是一种惊喜?故而人们缺的并非景致,并非惊喜,而是“向之未始”之情怀。
若是笼统地描述这个世界,我们将发现所有的自然风光都可以概括为山和水,所有的城市都能总结成楼与街。然而事实上,这世上连两片相同的雪花都是寻不见的,成年人最大的弊病在于擅长将未知转化为已知、将个性上升为共性,正因如此,他们与惊喜擦肩而过。若是抱有“向之未始”之心,将习惯了的事物重新细细品察一番,惊喜便会不请自来,又何必大嗟短叹呢?
“向之未始”的背后是诗意。“我想起她说过的,每一片枯叶都只能踩出一声咔嚓,这是夏天的风声所留下的遗响。我说你是个多么诗意的人,可惜诗意对人们来说近乎一种缺陷。”《少年巴比伦》中如是写道。曾几何时,我们缓步踩过秋日的枯叶,那一声叹息抑或是一瞬颤音里散发出惊喜的气息,此时不必言语,脚下已凝成一首短诗。而今车轮碾过一堆扫起的败叶,那一阵“咔嚓”,又何尝不是惊喜破碎的声音?
恰如浅薄是麻木的兄长,童真亦与惊喜血脉相通。清代文学家沈复幼时张目对日,以蚊为鹤,虽然确是童真童趣,但作为孩子,此天性也。难能可贵的是,待其年长后,见墙上花影,能将纸铺在墙上描下一张花影图。何处无花,何处无影?但少一颗童心去创造惊喜罢了。
惊喜是生活中的盐,若不甘于平淡无奇的白水,便要守住发现惊喜的能力。
纵然了如指掌,仍觉向之未始,仍能不期而遇,则人生就不会单调枯燥。
[1]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论》[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