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宇江西省景德镇市第七中学333000
早在新石器时代的新陶,其表层的抽象的装饰形式已具备了很高的审美水准。中国画体系的形成为后起的陶瓷装饰提供了新的修饰手法。早期各朝代从陶器至瓷器的装饰基本上是一种工艺传统图案装饰,国画语言的装饰成分很少,充其量仅仅是借鉴国画个别绘画元素,如宋代有名的影青刻花瓷中的婴儿图。自元代发明了青花釉里红装饰后,国画成分装饰形式逐渐增多。尤其到清代陶瓷装饰手法已趋完善,尤以景德镇四大传统陶瓷装饰:古彩、青花、粉彩、颜色釉。这时,大多数陶瓷工匠都喜欢采用国画表现手法来装饰陶瓷。因此国画陶瓷装饰风格占据了主流地位。
国画是以自己独特的毛笔、水墨和宣纸作画,注重笔墨意韵,尤其重视用笔,通过运用毛笔的灵活,提、按、顿、挫。墨分五彩:浓、淡、干、湿、枯,在宣纸上点、线、面地表达物象的形态和质感。古有草书怀素的芭蕉叶当纸练笔,后来国画家发现陶瓷表层也可作为描绘图画的材料。
美术陶瓷范畴,一般是在陶瓷泥坯或陶瓷白胎上进行绘画,其绘画材料釉下的有青花、釉里红、高温颜色釉或高温色料等,釉上的有粉彩、古彩及新彩等。釉上釉下的绘画都有借鉴国画形式的历史,尤以釉下装饰空间更大。
在历史悠久的陶瓷发展史中,明清窑址遍于各地,可以看出景德镇当时已成为全国陶瓷生产中心。明清民窑的青花瓷色画、明成化时期成熟的斗彩和出现于宣德至嘉靖、万历时期极盛的五彩都属于青花加彩,是青花釉下彩与各色釉上彩的结合,万历时期的《五彩鸳鸯莲花纹瓶》及《五彩云龙纹盖罐》可为代表,这种彩瓷在嘉靖、万历年间风格粗放浓丽,到清康熙时期,又以釉上五彩为主流,并使用了釉上蓝彩、黑彩和描金,画面更加娇艳动人,其表现手法接近了重着色的工笔画。粉彩发展到雍正时期较为成熟,色彩浓淡相同、娇柔香美,所作花卉有没骨花鸟画的特点,作品如《雍正粉彩过枝桃果纹盘》与《雍正粉彩蟠桃天球瓶》,明末清初民窑青花瓷器上的写意,其风格与当时著名画家八大山人的风格亦有惊人的相似。
社会的不断发展,知识的不断更新,陶瓷装饰者在画面处理上,大部分都由匠人味逐渐向文人味装饰风格方面发展。康熙青花、五彩山石画法,习惯用国画的表现手法“斧劈皴”,而雍正时期则逐步改用“批麻皴”。《中国陶瓷史》第十章清代陶瓷中有关中国画对陶瓷装饰方面的记载:“康熙时期人物画内容,除了习惯用‘婴戏图’、‘八仙祝寿’、‘四纪十六子’等外,戏曲人物故事也特别盛行。”例如“西厢记”、“水浒传”中的故事等等。到了明末清初,一批有国画修养的文人墨客进入景德镇艺坛,如擅长画人物的王少维、画山水的程学笠父子、画花鸟的程声和等人,均以清新的国画技法大大影响了当时的传统画风,继起的“珠山八友”在他们的影响下也走上了这条路,为祖国的艺术宝库增添了光辉。还有如绘画神技王奇、落地粉彩王大凡、水点碧桃花的刘雨岑。在传统画的基础上,为了在瓷器上能达到国画中的晕染艺术效果,吸取了清代画家恽南田、任颐的没骨花鸟画的技法。
中国画在景德镇为什么如此风行并博得陶瓷美术工作者如此的厚爱呢?这主要是因为陶瓷装饰的表现形式从构图到立意、从艺术形式到技法,都因所用工艺材料的不同而有所区别。因为国画的许多艺术手法适合多种陶瓷不同器型装饰的需要,把国画借鉴到陶瓷装饰上来,使国画与陶瓷互相渗透,就形成了陶瓷装饰的独特语言。
中国画由于工具的原因以及时代的变革,不在刻画写实上下功夫,而舍具体趋抽象,在干笔墨点红、皴擦的表现力上见本领。其结果则笔情墨韵中点线交织,其气韵生动为幽淡的、微妙的、静寂的、洒脱的,没有色彩的喧哗眩耀,而富于心灵的幽深淡远。中国画强调的“似与不似之间”是齐白石先生对写意花鸟经验的总结。“神在形式之外”、“形在神气之中”这是中国画艺术的独特之处,特别是景德镇的明代民间青花,像“八大山人”的写意画,寥寥数笔,出神入化。如画人物,一个圆圈是头,一撇是发,两点是眼,倒转人家是舞动的双手,再画两条下窄上宽的长线,便是身躯和脚,这是“婴戏图”中的全部用笔,画面宁静、天真、流畅、秀美,且富于装饰效果。中国画的表现形式在粉彩瓷上更为突出。众所周知,景德镇粉彩瓷素有“始于康熙、精于雍正、盛于乾隆”之说,发展迄今,即与中国画结下了难解之缘,尤其受工笔画的影响。中国画的表现形式主要有工笔重彩、淡彩、工兼写、没骨写意、泼墨等等,其主要讲究骨法用笔、白描勾勒、皴擦点染、设色渲染;构图上注意笔法,追求立意中诗书画印的巧妙结合,在造型艺术中讲究以形写神、形神兼备。这都是中国画独特之处。而陶瓷装饰的表现形式从主题到立意、从艺术形式到技法上都和国画有许多相同点,只是由于工艺特点、工具、材料的不同而存在区别。中国画里的线条,如人物画中的“十八描”,就是陶瓷装饰上所运用和借鉴的线描技法,无论古彩、粉彩、新彩、还是青花都离不开线条的运用,这点对陶瓷装饰是至关重要的。
景德镇之所以被冠以“瓷都”之名而享誉全球,不仅仅因为“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更是由于一代代“瓷都人”在陶瓷装饰上不断创新而获取的。挖掘传统技法,拓展新装饰是陶瓷发展的必然途径,中国画对陶瓷装饰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正如《陶雅》中论述的:“盖一代画笔与一代名手相步趋”、“仿古创新,实其于此”。时代在发展,陶瓷工作者也担负着推陈出新的历史使命,应结合陶瓷的器型,取之所长和收集新鲜生动的素材,同时广泛地吸取古今中外的有益经验和营养,不断地进行陶瓷艺术实践,创造出题材新、意境新、技法和形式皆新的作品。如果“以不变应万变”的陈旧审美观去审视现代审美实践和现代艺术,必然难以有效地把握我们时代陶瓷艺术的审美现实,最终也只能被时代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