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
（中国石油广安希望学校广安638001）
【摘要】：卞之琳《断章》一诗无论情味还是哲味都十足，在文坛上占领了一席之地。他以优雅之笔写优雅之景，表世间之大哲理，饶有情趣，向来为世人所称道。文中以简洁笔墨表达无限意味，以古之韵律写今人的情感，语意清明，不加雕琢，富有质感，同时饱含了诗人关于人生、事物等相存关系的看法，发人深省，引人联想。
【关键词】：清雅情味古韵关系哲味
卞之琳，江苏人，曾任北大教授，后又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有诗集《三秋草》《十年诗草》《雕虫经历》等多部，其中的小诗《断章》最让人称道，也最广为人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出人意料的短小，仅仅三十五个字，这在现代诗歌中是不常见到的。但也正是运用这短短三十五个字，作者将不尽意蕴赋予其中，可谓句句精华，字字珠玑。虽是现代诗，读来却更有古诗的韵律节奏感。初读此诗时感觉似乎有些李煜诗的清雅悠长，温文婉转，只是李煜诗显得悲切无奈，此诗却更让人品出恬淡来。读的次数越多，形愈淡，意愈浓。第一次读这首诗时，只觉得不由自主被它吸引，诗中许多好处有口说不出，却又意味深长仿佛道不完。当时并未深层去理解，不过却一直留在我脑中，作为附庸风雅的好靠山。
统读全诗，无一处写情，却又真正是“看似无情却有情”，且句句是情，字字是情。用最普遍的白话字眼却写出古诗词般古典雅致的诗来，不可不谓“功力深厚”，文学造诣可见一斑。而且能写到光读出不用细究就清新润口的程度，也难怪让人垂爱了。真正的万遍不倦吧。而这样的好诗，是绝对值得众人加深层次去思索的。
细细品味此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光此一句，乍看之下竟是毫无新意，毫无感触的。直白的叙述，使他看起来完全不成其于诗中那样一些超凡脱俗的句子，似乎是朴质过了头，成了一副干瘪的画面，一个不知姓氏性别相貌举止的空白人站在一座仅仅形式上的桥上看一片不知风韵的景色，实在是难以勾起任何人的兴趣的，可后一句一承接上来，“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顿时整个氛围就变了，诗境有了180°的大转弯，实实的化腐朽为神奇，给人以鱼目变珍珠的感觉，整个画面也丰富起来了，有了灵性。在一个略微显得寂静的水园之中，水流似静非静，偶尔一丝涟漪，或是岸边有飘飘垂柳，新鲜的青绿招展，细风中摇摆，或水中田田荷叶，如亭亭舞女的裙，又鱼戏莲叶间。且更要有古旧斑驳，色调淡柔的细瓦房舍，怀着灰蓝的砖石，映在水上。大概会有寥寥几人出现了再隐没，但必定是不喧哗的，怕搅乱了世间难有的几分静谧。只有你，虽一样的平静却是无比清晰的立于桥中，又或许桥头。那桥也定是古朴的，石的质感，微微拱起，些许脱落的痕迹，流露出一种沧桑的美。楼呢，一座亭楼，必定要是木制的才好，上了暗红的漆，颜色也要陈旧些才好，不经雕龙刻凤的柱子、亭椽、栏杆。像是江南水乡图吧。这时候，是绝对来不得大红大紫的刺激的，若是有了，就把脑中整个画面划破了。
那桥上观风景的人，想来想去，似乎总是个女子才好。柔美的女子配上柔美的江南图才不扎眼，能最好地交融。但女子也定须是一个素净的女子，会微微一笑，目光如水灵动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才易沉醉于这样的风景，也才为风景所侵染，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曾看过一些论述，认为写的是异性二人，组成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场景，这当然是美的，但如若同是一个女子又如何？却又是另一番意境了。如斯景致中的如斯女子，就算在同性人眼中，也定是美到极致的，何况这楼上之人也绝不是个浮世庸俗之人吧。在没有半点情欲之中，确确实实是为了风景中的一个身影所感动。
后两句又同样的的可称“神来之笔”。“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与前两句比较，一样的简介，一样的雅致，一样的意蕴深邃，但时间和空间上都有了巨大的跳跃，从而留下无数空白点让人遐想。不过也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留于“你”心留于“他”（她）心的“风景”。“明月”、“窗子”，都是再简单不过的词组，却展现了无比温馨轻柔的基调，用一个“装饰”更是把诗意更推进了一层。“装饰”以物饰物，以求更加完美。通常人们都只说月光洒在了窗台上，月光映在了窗台上，偏偏此处用了一个“装饰”，便美得非同寻常。“皎皎空中孤月轮”，光华流溢，乘月华流入梦境，淌过酣睡的面庞。梦中如何，猜测万千也不能断然做出定论，但想这梦必是甜蜜的，并且在不知不觉中你竟然也闯入了别人梦，甜蜜了别人梦，把那份白日的超凡脱俗、清雅幽静混合着温馨一同种在了别人的心里，不仅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干涩直白，而更显现了人情思的微妙。也许明日醒来，梦已烟消云散，但定格于其中的温柔感性能以最大生命力根植于人心。
同时这首诗的有趣之处还在处处循环往复的关系上，“你”在看风景，别人又在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或许在你和他（她）之间，还有第三人看吧，又装饰了第三人的梦境……一环一环，无止尽。这种角色不着痕迹的转换、流动，正是自然界中万事万物的相互关系，犹如食物链条般，不动声色，却又绝对和谐。诗人的世界观也通过这一层表露出来。诗人用简短的诗句写行云流水的景致，在这些景致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使景点扩展到能想象的最大空间。融合的力量能有多大，空间的扩展余地就有多大，在融合为一体的各景物中，我们获得了由自然力量带来的精神解放的舒适和愉悦。在诗中，我们看到完美的景色，也许看到人与物恰到好处的统一才能达到这种完美。此时，完美的定义就是物物相互依存、相互融合、相互照应、相互陪衬所达到的无缺憾的自然魅力，将个体审美升华到整体审美，不受个体个性的束缚，而是通过整体的交融来体现个性，其个性也就显得和谐融洽了，而此种个性往往不能长久的存在，它们会在世界轮转中被强制磨损消除以适应世界的变换需要。这是诗人对人、世界关系最理性的沉思。
诗人将哲学意味以简易的方式加入诗中，让人在深究之后更能深思。另外，这样加工处理的哲学更易让人接受，因为不会乏味，不会教条主义让人厌烦，而是然让人在审美过程中自己领悟，从理性和感性上都能全然接受。
再者，我对诗中以“你”下笔也感到了兴趣，以仿佛与人对话的第二人称接近了读者与诗人，乃至于缩短了诗境间的距离，引人以诗中“你”的角度来对此诗进行阐释，同时，也在告诉众人，诗中的“你”完全可以是真真的你，只要你能领略世界不断转换的真理，便能融入自然，成了最和谐的他人眼中的风景，采得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实现了心灵上最大的自由，于天道自然之间无限制穿行。
诗的玄妙意味以于微细之间流溢，考验众人的悟性，用善意的笔触来向世人展示着美与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