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兰溪二中郭艳
花有花姿,树有树容,李汉荣作为一个真正的作家,他对大自然的感情,哪里是“热爱”一个词语概括得了的。他热爱自然、倾慕自然、钟情自然——不,他是剥下伪装,带着一颗无比虔敬的心,摩顶跣足,来皈依自然的。李汉荣的特点是如此之鲜明,以至于你一走近他,你的眼前顿时一片绿色,一阵清新,你的面前没有世故,没有蜚短流长,甚至也没有书香,有的只是一座原始的森林,一段美丽而凄婉的传说,一个古朴的村庄,一群灵性飞扬的朋友,比如飞鸟,比如小溪,比如如墨的山影和神秘苍茫辽远的星空。
李汉荣作为一位散文家,他所有的灵感都来自于自然。初读他的作品,你也许会觉得含蓄和婉转,他的世界是那样的充满活力和魅力,你神往,你遨游,你忘我,你渐渐地成了自然的一部分,然而当你走出他的时候,你除了感到一丝的失落,说不定还会油然生出另外一种感情,我是感到些许惭愧的——不知为何。
以一颗真诚的心面对自然,谁也无法也没有资格摆出一种君临一切的姿态来。你能融得进自然,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幸运。李汉荣就是这样一个幸运的人。“我想背些柴,做一个古代的樵夫。我想背柴。不,还是让柴把我背走吧。背我到白云深处去……”
可见,他对美丽自然的向往的急切心情已不能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来形容。但这仅仅是一种向往吗?这当中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不,我感到这背后大有深意,他分明在告诉我:现在的人哪,已经不太懂得热爱自然,现在的人学会了及时行乐,学会了战天斗地,他们变得浮躁和“无所畏惧”,他们不屑于敬畏点什么,而是一味地向自然索取,甚至掠夺并以此为荣。
西藏,它本身的风貌便是自然之骄子,李汉荣在《西藏笔记》中就这样描写高原的湖光,一开始他便将你引入仙境:“湖水如此明净,是我今生未曾见过的明净。当我走向它时,我有些犹豫,犹豫使我放慢了脚步,我觉得自己太不干净,太浑浊,我不配面对它。……我走向这个净湖,就有一种亵渎神圣之物的罪感。湖光注入我敞开的灵魂,我的身体里,渐渐亮起一座澄明的高原……”这些描写通过湖水与“我”的心的对比,经由“我”的灵魂的体验:犹豫,不配,罪感,从而突显了湖光之纯净与神圣,这是一种自然的纯净与神圣,一种不由自主的宗教式的感悟。而布达拉宫在作者眼里是一座对抗着长夜的,要把垂直压下来的黑暗顶住的光的城堡,使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夜从来不曾在这里真正降临。显然他在这里发现了一种更高的自然,一种属于灵魂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即使是写医学吧,李汉荣也是以一种非常特殊的角度切入,依然还是合乎自然法则与否。作者说道:“西药房是化学的,工业的,是冲动的和暴力的,甚至是威慑的,……那种气味让你感到理性和技术正向你包抄过来,”“那里面的器具,针头、镊子、手术刀,都是些武器;”而听诊器“有点像是窃听器”。“治疗一个严重的病人,简直就如同在打一场高科技战争。外科医生走上手术台,活像一个披挂上阵的将军,护士、助手——那不就是他的战地通讯员和作战参谋吗?”“中药房的气味是草木的,农业的,是平和的和亲切的,”中药“曾经是花,蜂蹀与它交换过心跳;曾经是叶,露水为它设计了血型;曾经是果,日月铸造了它的魂灵;曾经是根,大地用深藏的情感培育了这韧性的骨头。现在它们结束了远离尘世的隐居岁月,它们以其久炼成精的风神和德行进入尘世,进入病体,进入痛苦的生活,超度我们沉沦的肉体和灵魂。……由此,我感到了中医的宏大渊深。每一服药都是一片云水襟怀。中药是苦的,这是大地的苦心。……”作者简直是爱上了中医药,不为别的,他爱的是自然,爱的是天的理性地的感性交融而成的这不可拒绝的古老气息。
李汉荣,作为一个北方的汉子,他似乎有着太多的灵秀之气,像个南方人,他甚至曾经想做一回女人。这都是因为他走了太多的森林、湖泽,感受了太多的水气和绿意。这些陶冶了他的性格,滋润了他的气质。然而,也正是这一切,使他的散文超越了阴柔和阳刚,像包容万物的大自然甚或无限大度的宇宙那样,获得了恒久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