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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人的本质应当是诗意的栖居在这片文明的大地上。诗人的职责是召唤人性中的神灵,诗的语言带领我们去除遮蔽通往“此在”,作家亦当如此。但是,在工业化腐蚀人性的社会中,传统的诗意居住思想离人们越来越远,作家作品中构建的诗意世界引人深思、发人深省。
关键词:诗意人性尺度语言本质
德国著名诗人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曾说:“作诗是最清白无邪的事业。”诗蕴含着诗化的本质,在诗中召唤神灵,去除遮蔽,帮助人们居住、诗意的生活。那么什么才是诗意的生活?是我国古代道家提倡“天人合一”的哲学观,是“春三月,山林不登斧斤以成草木之长,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的生态智慧,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心境。因为人们的心中有诗意,所以才有世界上那些伟大的诗人和杰出的作品。如果我们的存在中没有诗意,那么文明必然将被野蛮吞噬,大地将一片狼藉。写诗才能算是诗意的生活吗?“诗意的栖居”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写诗,人也并不是只有在写诗时才是诗人,人天生是一种诗性的存在也是人生存的本质。而诗人的职责就是召唤神让普通人感受到神性的存在,启示在非诗意栖居中的人们跟随神圣的光辉通往“此在”,因此诗就有了表现的尺度,这个尺度就是神灵,与其说诗人在表现一首诗,不如说他表现的是生命哲学。
梭罗在瓦尔登湖的日子褪去了凡尘的嘈杂回归到了原始的生命状态,人人都应该遵照内心的追求过自己的生活,不为名利财富这些生命的附加物所累,寻找真正契合心灵自由的生活方式才能感悟到诗意生活的境界。冯友兰先生所说的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这四种境界并不是纯粹各自存在于人的身上的,它们往往相互交织缠绕渗透在人的个性中此消彼长、起起伏伏。因为不能够让人的精神与神灵息息相关,离自然太远离功利太近,所以才有了圣人与凡人的界限,诗意与非诗意的区别。梭罗在瓦尔登湖居住的日子里,与大自然的花鸟虫鱼对话,他虽然一个人孤独的过着简朴的生活但是他却拥有了无比丰富的内心世界,从大自然中获得了最本真的生命体验。世间纷繁嘈杂的表象极具迷惑性,从而让人们忘记了生活的本质意义是什么,现代社会是物质科技包装起来的社会,现实状态过分地远离了自然状态这就必将造成人性的异化和对诗意的扭曲。在有信仰的人的眼里自然界的一切不仅仅是存在的生命,自然神灵是与人的精神息息相关的,用自然界的崇高度量自身的价值,才能帮助地球上的人们在纯净的大自然中洗去精神的污垢获得心灵的净化和升华,帮助人类更诗意的生活。提倡诗意的栖居是对社会发展进程中对人性挤压的抗争,梭罗的行为与海德格尔的思想不谋而合,梭罗搬去瓦尔登湖居住不仅仅是回归自然更是追求一种无遮蔽的自由状态。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作家中,沈从文和汪曾祺的作品可以说是充满诗意的叙事,沈从文恬淡、幽美的田园牧歌把人带入最原始最美好的人性深处,汪曾祺饱涵哲学意味、道家风骨的风俗画是其作品世界的灵魂所在。与其说这些作家在建构湘西世界或者民俗世界,不如是他们用独特的性情、气质、涵养构建着自己的灵魂家园。汪曾祺的小说中诸如《大淖记事》、《受戒》、《晚饭花》等代表作彰显着他个人的生命哲学与生活思考,作者看待世界的心态是自然的、包容的、宽慰的,这种温和的审美立场营造了他作品中桃花源般的生活。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重新用生态的观念去解读沈从文与汪曾祺,读者也越来越感觉到作品中那种神圣的人性与自然的意境是当下人寻求的最根本的灵魂栖息地。作品的内容是诗意的,传达的精神也是诗意的,这一切取决于作者的生命哲学是诗意的。庄子的“逍遥游”是以“无”为基础的诗意的人生观,不依赖、不等待,生命与整个大自然浑融一片。海德格尔把这种诗意的“无”称为“去蔽”。海德格尔认为“真理”的含义不应当是正确,而应当是无蔽,是澄明,因为在“正确”的范围内,人们是依靠“思”依靠理念到达事物的,而思与理念往往是一种遮蔽,而“真”是去蔽的。伟大艺术的呈现总是事物回到自身的状态,这是理性的逻辑说明不能比拟的。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一文中以一双鞋子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在科学的定义里鞋子是走路时穿着的工具,但这种意义上的鞋是静止的,它不能描述过程,因此,海德格尔认为只有在使用鞋子的过程中它才是真正的鞋子。
凭借天空和大地为维度,神圣是人存在的尺规和自我度量的标准,崇尚高洁即以神圣为尺规。在现代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物质财富的过度追求腐蚀人的精神,挤压人性扭曲变形,混迹于尘世喧嚣中极力避开人终有一死的真相,追求之物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累,他们不能够正确看待生命的意义与死亡的联系,将自己抛入虚无的现实纷争中。“向死而生”是海德格尔对生命真实状态的揭示,只有理解了人终有一死的必然趋势才有可能敞开胸怀来接受本真诗意的生活,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不是盲目的追寻,而是有节奏的栖居。陶渊明用他的诗构建了一个供心灵栖居的纯美的世外桃源,恬静安逸的田园是他的精神安家之所,固然“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有身体的劳苦,但是他的精神和情感却是充盈丰沛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他摒弃了世俗的评判标准,用崇高的心境来要求自己洁身自好,我们从他的诗和他的语言中能够感受这种诗意栖居的心态。男耕女织的和谐意蕴一直被视作幸福生活的象征,可是在机器制造技术发达的社会这种和谐场景已不复存在。在现代文明中,人们越来越依赖于技术、机械、电子、甚至专业知识,从而忽略了个人品性修养等内在追求,这也意味着人正在逐渐失去人之为人的本质,我们不能够让自己静下心来仔细耐心的翻阅一本好书,只是在电脑上高频率的点击浏览,在一个页面停留两三秒迅速跳转到下一个页面,毫无疑问科技的发展让我们搜索信息更加方便,但是现代人一旦离开电脑、汽车便手足无措,一事无成。随着企业的不断倒闭又兴起,工业排放的日益加剧,终于导致了全球的环境污染、生态破坏和气候变化。在这样的满目疮痍的环境里,人如何诗意地栖居?诗意的栖居需要丰富的想象同时也促进想象的飞扬,然而现代人的想象更多地归于物质追求和物质享受的方向。尽管先进的科学技术得到了广泛应用,但它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让社会物欲横流,人的精神极度匮乏,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如果不能很好地安顿我们的心灵、丰富我们的精神,我们就只能栖居于一堆无生命的建筑、器具、技术当中,而不能让心灵和精神有一栖居之地。这需要我们反思历史,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精神的养分,帮助现代人脱离精神的困境。现代人利用工业和科技打着为了人类更好的明天的旗号贪婪地无止境的挖掘地球资源,追求物质财富,在提高物质生活条件的同时摒弃了向内的升华和追求,将人的本性本末倒置。于是看似繁荣的现代文明其实陷入了深重的精神危机和生态危机,因此必须要引导现代工业文明走向生态文明,人才有可能重新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曾经我们的先祖在与大自然中的接触中碰撞出灵动思想的火花,写下优美动人的篇章。诗人与自然,诗人与诗意,他们互相守望互相致意,但是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往,我们只能在字里行间品味诗人的诗意情怀。这个世界有诗人有自然有诗意有大地,但是诗意已不再存在于诗人的眼里,诗的浅唱低吟在越行越远的社会中渐渐远去。在中国古代的农业文明中,人们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并非仅因为诗人与自然的不期而遇,是因为一种“天人合一”的思想在先民心中根深蒂固,“我们试图在思想中追寻居住的本性。……居住的真正困境并不仅仅在于房屋的短缺,居住的真正困境先于毁灭性的的世界大战,也先于地球的人口增长和工业劳动者的状态。居住的真正困境还在于:短暂者总是重新追寻居住的天性。”海德格尔深邃的思想将人们抛进无边无际的彷徨与迷茫中,如何寻找一条诗意居住的出路将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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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钟华;思与诗的对话[D];四川大学;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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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竹鑫(1991.09.12),女,汉族,山西省长子县人,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2014级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