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大学，黑龙江哈尔滨150080）
摘要：近年来，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逐渐成为一种热潮。以电影电视为代表的大众媒体的兴起与发展正悄然改变着以往的文学传播途径。如何在荧幕上展现原著的魅力，如何在体现原著精神的同时最大程度上再现文学作品的内容，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本文以俄罗斯作家布尔加科夫的作品《大师和玛格丽特》与最广受欢迎的2005年博尔特科导演的同名电视剧版本的改编为例，将两者从时间叙事、空间叙事两个方面进行研究比对，对以往的影视改编经验进行叙事层面上的对比总结。
关键词：《大师和玛格丽特》；布尔加科夫；时间叙事；空间叙事
1.前言
本文以俄罗斯导演弗拉基米尔·博尔特科于2005年导演的电视剧《大师和玛格丽特》为例，将文学作品影视改编的理论与该电视剧的影视改编实例相结合，具体阐述说明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与其同名电视剧在叙事时间上的差异。
虽然影视改编作品数量众多，但这些作品的质量往往良莠不齐。我国影视改编理论的发展并没有紧随着这一趋势而得到相应充分的发展与完善，现存的影视改编理论仍停留在从影视的角度去考察改编作品的阶段，而缺少从文学专业去审视影视作品与文学作品关系的理论。为了能够为文学作品影视改编提供更多的理论指导，不仅需要影视相关专业的理论支撑，同时也需要从文学本身出发，在充分解析作者创作意图及表达思想的前提下，总结文学作品影视改编的经验教训，为其进一步发展做出贡献。
每一代人对于经典文学作品的改编，都能够体现出那个时代的精神及物质需求特点，集中地反应出当时的社会现状，人们的精神风貌等问题。研究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解读其国家人民的精神风貌，对外来文化取其精华，同时也可以加强我国以影视为媒介的文化输出力量。
2.小说的时间叙事
2.1时间畸变与时间标志话语
不管是小说叙事或者是影视作品的叙事，时间的畸变都是其中的重要环节。《大师和玛格丽特》中故事发展的时间是非常集中的，但是其时间跨度又非常大。在小说中，时间标志话语大概可以分为三种：
一种是明确的指出当前事件发生的时间，如开篇中柏辽兹、伊万与沃兰德的谈话发生在“五月的傍晚”，彼拉多与耶舒阿初次见面及谈话则是发生在“新春尼散月14日凌晨”，阿扎泽勒指示玛格丽特涂抹回春脂的时间则是“今天晚上九点半整”等等，这一类时间的提示有的准确到了分钟，有的则只是指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范围，但相对于其余两种在小说中出现的时间提示，这无疑是十分准确的。
第二种则是通过太阳、月亮、大雨的开始和停歇、乌云的聚散等自然的参照物来暗示读者时间的流逝，如在第二章中，对于太阳的描写“太阳已搞搞悬在赛马场上空”，在十六章行刑中对于乌云集聚，闪电雷鸣和暴雨的先后描写等。
最后一种则是在一个时间基点上，给出的相对时间概念，如在十六章行刑一章中出现的“4小时前”“车队上山已经3个多小时”，在第十八章中，描述柏辽兹姑父初到莫斯科火车站的时间是“当勤奋认真的会计主任乘上出租车去见上级机关那套会写字的空西装时”等。
小说中第一次真正揭示魔王沃兰德拜访莫斯科的时间是在第九章，书中明确的表达出柏辽兹出事的时间是在星期三深夜。
2.2纷繁的时间线索与网状的时间结构
在对小说时间线的梳理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在魔王沃兰德拜访莫斯科的时间段内，形成了以魔王以及众仆从的行迹、玛格丽特化身魔女、伊万与大师的相遇、莫斯科刑侦人员对魔王沃兰德造成的事件进行调查四条主要线索。这四条线索中，每一条线索都包含了该线索涉及到的一系列主要人物，在小说中初始时都是分别行动，似乎毫不关联，如魔王以及其一众仆从进行的在莫斯科一系列的考察行为，在精神病院的大师是不知情的，趁丈夫出差待在家中的玛格丽特也毫不关心，刑侦调查人员也没有直面魔王以及其仆从，但随着小说中故事的发展，这四条线索又以其各自线索中的主要人物的相遇形成交点，如与魔王攀谈过的伊万与大师的相遇，玛格丽特与魔王仆从阿扎泽勒的相遇，刑侦人员遭遇魔王仆从河马的恶作剧，使这四条线索又相互交汇形成网状结构。
在四条线索并行交错的同时，每个线索的内部也是多个分线索并行的，这种线索与线索之间和单个线索之间的并行正是通过我们上文所总结的小说中的时间提示语的第三种展示出来的，即通过使用大量别的事件或者时间参照物来揭示本事件发生时间的语句。这种时间提示语一般出现在事件伊始，用以交代该事件与不同线索或者同一线索中的事件的时间相对关系。例如第八章开头“恰恰是斯乔帕在雅尔塔海头碰石堤昏迷过去的时候”，第十章开头“在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遭到不行的同一时刻”，第十八章“当勤奋认真的会计主任乘上出租车去见上级机关那套会写字的西装时”等。
在一个时间基点上，给出的相对时间概念这类时间提示语的大量运用，无疑是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在事件叙事上的一个特色，这种并行的时间线索为小说的时间叙事增加了复杂性，突出了小说错综网状时间的叙事特征。与此同时，这种时间的叙事方式极大地扩充了小说内容，使魔王沃兰德拜访莫斯科这一仅发生在短短几天内的事件占有小说绝大篇幅。
2.2内倒叙与外倒叙的应用
另外一个在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中惯常应用到的时间叙事手法是倒叙，根据热奈特的理论，依照第一叙事的时间跨度区分为外倒叙和内倒叙，即在小说第一叙事时间跨度以外的我们称之为外倒叙，而在小说第一叙事时间跨度之内的我们称之为内倒叙。在小说《大师与玛格丽特》中，第一叙事时间跨度即魔王到访莫斯科的三天，并以此划分小说中的内倒叙及外倒叙。
在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中，外倒叙的作用是扩充了整个作品的时间跨度。例如在第二章本丢·彼拉多中，读者通过魔王沃兰德的口述了解到了犹太总督彼拉多审判耶舒阿的过程；在第十三章中，通过大师与伊万的对话完成了倒叙，向读者交代了大师和玛格丽特相识相爱与大师因其作品而流落到精神病院的过程。这两部分内容虽然属于外倒叙的范围，但其在小说中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正是外倒叙手法的应用，使小说的时间跨度可以追溯到两千年之前。
在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中内倒叙更多地承担了叙事技巧方面的功能，体现的是小说时间叙事较为复杂的特点。例如在第十七章中，拉斯托奇金在缴费的过程中曾经遇到的两件怪事都是以内叙事展现的。他首先见到的是被吓坏的女通讯员，随后见到了普罗霍尔变成的空西装外套，最后才在女秘书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也同样如此，他首先见到的是不由自主开始唱歌的工作人员，随后才从一个女职员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这样不受时间先后顺序控制的叙事方式，显示了小说作者的叙事技巧，使小说情节更为紧凑，使得事件看起来更为荒诞的同时，从遭遇者口中说出的话语也更为可信。
3.电视剧的时间叙事
3.1无所不在的时间标志
对于影视作品来说，时间的限定要严格许多。如果不借助其他如剪辑、声音等手段来表现时间，那么电影本身在放映的时候向观众传达的时间就只能是“现在进行时”。而影视作品较之于小说更为直观的特点也让其在大多数情况下无法对事件发生的时间含糊其辞，也许我们无法通过画面得到一个确切的时间，但画面起码会告诉我们一个大体上的时间段，例如白天或者黑夜。
因而在分析影视作品中的叙事时间时，分析其中的时间标志就比分析文学作品中的时间标志话语要重要许多。以俄罗斯导演弗拉基米尔·博尔特科在2005年执导的电视剧《大师和玛格丽特》为例，我们将这些时间标志总结如下：
第一种是通过时间的外化来实现。这种外化首先是通过自然现象的更替变现出来的，例如在电视剧《大师和玛格丽特》第五集后半段，即讲述耶舒阿行刑的片段中，我们可以看到天空、太阳的高度、乌云雷电等暗示当前事件所发生时间的画面。
其次是直接给出钟表的镜头。如在第五集中，玛格丽特与大师告别时，有两个钟表的特写，即从12:43到12:48，对这两次时钟的特写与后面玛格丽特与大师不舍的话语相呼应，表现出了玛格丽特的不舍与为难。同样在第六集中玛格丽特准备用回春脂时，也出现了时钟的画面。
除此之外，电视剧还通过声音来表示时间的流逝。如在第五集玛格丽特与大师相处的时候，在两人默默不语时，背景加入了时钟的滴答声，由此向观众暗示时间的流逝。
第二种是通过人物对白直接表现出时间。例如第一集中，观众直接从讲述者沃兰德口中得知了彼拉多对耶舒阿的审判是在上午十点。在第三集中我们从瓦列努哈口中得知里姆斯基与斯乔帕对话的时间的是十一点半。
最后一种，也是影视表达时间最重要也最常用的手段，即通过剪辑和画面的组合（蒙太奇）来暗示时间。电影虽然表达的是更为紧密的时间关系，但通过蒙太奇的手法，也可以表现时间的省略和跳跃。如在耶舒阿死后下起大雨，而此时镜头转到在宫殿中伫立看雨的彼拉多，这个镜头显然发生在耶舒阿行刑之后，并且这样的画面也使观众产生了一种他在整个行刑过程中不时这样做的联想，为其后彼拉多无端发怒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在一定程度上这种联想弥补了电影不能直接表达人物某种隐晦思想的缺憾。
3.2电视剧中的“现实”时间——“本事时间”
这里我们先引用李显杰在其著作《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中分析影视作品的叙事时间所明确的在影视作品中的两个时间概念，即“本事”时间与“文本”时间。
“本事”时间，是指“函括在影片本文的叙述范围之内，具有因果关系的事件（即故事本事）的事件流程。”简单的来说，可以说如果我们将影片中所涉及到的事件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列总结出来，我们得到的就是该影片的“本事”时间。
我们应该将电影的“本事”时间与小说的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出的内容加以区分。上文中在分析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的叙事时间时，我们已经按照事件发展的时间顺序将以沃兰德以及众仆从拜访莫斯科这一线索进行了整理，但我们并不能将之称为“本事”时间，因为我们在上文梳理的是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的内容，而不是电视剧中的内容，并不是所有小说中的内容都被放到了电影中，小说的导演显然也按照自己的理解增添了电影中没有的部分。这一点对于分析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至关重要，它是小说与其影视改编作品关联的最直接体现，也是关乎影视作品改编将会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
在将“本事”时间与小说中事件发展的时间顺序区分开外，我们也应该将“本事”时间与现实时间区分开，虽然“本事”时间具有现实时间的特性，即是永远向前运动的，但我们并不能说“本事”时间同等与现实时间。在电影中两千多年前的某个新春尼散月14日凌晨彼拉多审判了耶舒阿，但在我们现实时间里，这一事件和这两个人物都可能是不存在的，就像现实时间里魔王沃兰德并没有造访过莫斯科一样。
3.3时间畸变的承担者——“本文”时间
“本文”时间“即影片本文所呈现出来的时间，它指的是影片所构成的“情节”时间，是叙事主体重新安排的时间。”显然，影视作品的时间畸变是通过“本文”时间来实现的。
在电视剧《大师和玛格丽特》中，除了个别情节的前置以外，时间顺序基本是按照小说中时间线索的先后顺序来安排的。例如在电视剧的第一集中讲述了柏辽兹与伊万谈话的片段，小说第一章中采用了插叙的手法，首先描写的是柏辽兹和伊万两人因口渴而购买汽水，而后在柏辽兹看到幻觉后，插入了他在买汽水之前所想证明的耶稣根本就不存在的问题，在继续讨论问题的过程中，偶遇了魔王沃兰德。而在电视剧中则是直接按照时间顺序来拍摄的，即两人讨论后买汽水继续讨论。
在电视剧中我们还能找出很多类似的例子，例如我们上面分析过的索克夫缴款的片段，电视剧舍弃了小说中通过人物叙述展开的倒叙，而选择完全按照“本事”时间来安排“本文”时间。这跟我们上面所谈到的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的时间限制有关，电视剧因为其“一次过”的性质，如果将太多的时间畸变手段引入其中，将给观众带来理解上的困难。
在《大师和玛格丽特》中，线索与线索、线索内部事件在时间上的并行是十分常见的，小说可以通过章节的划分和时间标志话语对其进行处理，但因为电视剧只具有“现在进行时”的特点，电视剧无法完全真正为我们展现发生在同一时间上的几组事件。因此，对于电视剧《大师和玛格丽特》的“本文”时间，我们将把重点放在电视剧如何处理小说中纷繁的时间线索上。
在处理线索与线索和事件与事件的并行时，电视剧大量使用了交叉蒙太奇的手法。以第三集、第四集为例，周四伊万与大师谈话和魔王的魔术表演都发生在晚上。在小说中并没有直接表明两者关系的时间标志话语，电视剧的处理方式是将这两件在小说中分别在第12章和第13章的内容完整叙述的内容拆分为几个段落，使第12章魔术表演的内容与第13章伊万与大师谈话的内容得以交叉进行，以此表现出时间上的平行。而伊万与大师、魔王沃兰德是分处于两个线索上的人物，这里体现出电视剧对于线索与线索之间平行关系的处理。
电视剧“本文”时间的时间畸变不仅体现在时间顺序的变动上，也体现在对时间长度的改变上。例如在玛格丽特与大师分离时，由于两人心理因素的变化使得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时钟的滴答声，玛格丽特频繁的望向时钟，都在向我们暗示时间的飞快流逝与玛格丽特的不舍。同样，在玛格丽特涂抹回春脂时，对钟表的特写也让我们体会到了等待中时间的漫长。
4.结语
本文从时间叙事角度将小说与电视剧进行对比分析与阐述。
论文将小说内容与叙事学理论相结合，总结出小说时间叙事上的特点，既小说多条线索并行，并通过各个线索人物的交集形成交叉点，呈网状的叙事结构。大量共时性的时间描述使小说的情节更为紧凑，使小说主要事件沃兰德拜访莫斯科的三天时间内的小说内容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另外，小说内外倒叙的应用，扩充了小说的叙事线索，增添了小说内容。
论文阐述了电视剧对于小说时间叙事特点的再现。电视剧通过梳理小说中复杂的时间线索，按照时间顺序还原事件流程，既电视剧中的“本事时间”，并通过电视剧所特有的时间标志，利用电视剧中的“本文时间”即经过重新编排过的时间来呈现小说叙事所表现的丰富时间线索与所呈现的网状时间结构的特点。
小说与电视剧是两种艺术形式，通过对小说和电视剧时间叙事上的对比，可以看出导演博尔特科极大程度上地还原了小说在时间叙事上的特点。
参考文献
[1]李显杰.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
[2]布尔加科夫,钱诚译.大师和玛格丽特[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99.
[3]热拉尔·热奈特,王文融译.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作者简介：王昕（1991年3月—），女，黑龙江省哈尔滨人，哈尔滨市南岗区黑龙江大学，俄语语言文学2014级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俄罗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