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师范大学，江苏南京210023）
摘要：《千里江山图》是北宋后期院体青绿山水的杰出代表。《千里江山图》的作者历来被认为是王希孟。然而，《千里江山图》中所留下蔡京的跋文中指出该作作者是“希孟”。在中国美术史的发展历程中，《千里江山图》作者从“希孟”到“王希孟”，是经后人文献著述中确定下来。本文通过文献资料，探析此一渊源。
关键词：跋文；希孟；王希孟
（一）
著名的《千里江山图》，是北宋画院青绿山水发展的代表杰作。对于这部惊世杰作的研究，大多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生卒年代、创作时间、绘画技法、流传过程以及对后世影响等这些方面。对于作者的姓氏却是疑者甚少。《千里江山图》曾被徽宗赐于蔡京，此图中有北宋蔡京的题跋，也是最权威的史料。对于这幅名画，后人主要是从蔡京的题跋中来认识和了解的，蔡京跋文如下：
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受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在短短的七十六个字中，交代了蔡京得到此画的时间，画作的作者、年龄、职业以及作者与徽宗的关系和其在北宋宫廷角色的变动。
“政和三年闰四月”，“政和”指的是宋徽宗在位时的第四个年号，即公元1111年—1118年，共计八年。“闰四月”，公元1113年是个闰年，就是在闰四月的初八，宋徽宗将此画赏赐给了蔡京。通过蔡京得到《千里江山图》的时间记载，说明了此画创作完成于政和三年，最晚也应该是该年的闰四月初八日。至于该作，画家何时创作，学界也是颇有存疑，至于完成此画用时多少，则就不得而知了。
“希孟年十八岁”，这一句话说明了《千里江山图》的作者是“希孟”，他今年十八岁。关于“希孟”是画家的原名，还是画家的字或号，以及在美术史称其为“王希孟”之间的关系如何呢？“希孟年十八岁”是指的周岁十八岁，还是虚岁十八岁，这对于了解作者的生年起着关键作用。
（二）
先来看看前人对于这些问题的研究。追溯文献，最早提出“王希孟”的记载，是清人顾复。顾复在其《平生壮观》卷七记载到：“曩与王济之评论徽朝绘事，落笔若有经年累月之工，岂万机清暇所能办。济之曰：‘是时有王希孟者，日夕奉侍道君左右，道君指示以笔墨畦逕，希孟之画遂超越矩度，而秀出天表。曾作青绿山水一卷，脱尽工人俗习，蔡元长长跋碑载其知遇之隆。今在真定相国所。’予始悟道君诸作，必是人代为捉刀而润色之，故高古绝伦，非院中人所企及者也。”从这段记载可知，顾复以前曾与王济之谈论徽宗朝的绘画状况，王济之推举王希孟及其一卷青绿山水的作品，并说明了作品现藏地是“真定相国所”，最后有对王希孟的作品做了夸奖。无论王济之有没有见过原作，这对他认定“希孟”就是指“王希孟”，并无影响。显而易见，作品上蔡京的题跋并没有说“希孟”就是“王希孟”。可以认定，王济之的这段评述可能袭前人之论，或者是根据蔡京的题跋所作的主观推断。关于是何人之论，没有文献记载，不得而知。宋荦在《西陂类稿》中依照王济之之说，称“希孟”为“王希孟”。宋荦说：“宣和供奉王希孟，天子亲传笔法精。进得一图身便死，空教肠断太师京。”诗后小注云：“希孟天资高妙，得徽宗秘传，经年作设色山水一卷进御，未几死，年二十余。其遗迹只此耳。徽宗以赐蔡京。京跋云：‘希孟亲得上笔法，故其画之佳如此，天下事岂不在乎上之作之哉！今希孟死，上以兹卷赐太师，臣京展阅深为悼念’云”宋荦的这段记录，除了沿用王济之的称谓外，其与蔡京的题跋多有出入，蔡京题跋为“在画学为生徒”，并不是书中所说的“供奉”；另外，蔡京题跋中也没有提到希孟进画之后就去世的信息。“进得一图身便死”，不知宋荦所参照何书？。更为可疑的是宋荦所引的蔡京题跋与现在的《千里江山图》的蔡京题跋殊异，可以看出，宋荦是至少是没有见过现存的《千里江山图》。安岐的《墨缘汇观录》也有关于王希孟的记载：“宋政宣间有王希孟，奉传佑陵左右，佑陵指示笔墨蹊径，希孟之画遂超越矩度，秀出天表，人间罕有其迹，此幅或希孟之作未可也，闻真定梁氏有王希孟青绿山水一卷，后有蔡京长题，备载其知遇之隆，惜未一见。”从《墨缘汇观录》中可知，“王希孟”的称谓依然按照王济之之说，书中提出了王希孟活动在政宣年间，同宋荦一样，安岐也是未曾目睹此图。未见此图，此论何来？不禁令人怀疑。安岐所说王希孟活跃在“政宣年间”，与宋荦所说的“进得一图身便死”相矛盾，宋徽宗宣和年号一共用了七年，这就进一步说明了王希孟的卒年应该是往后推至少三年，多则九年。由此可见，清人的记载都存在着自相矛盾。
（三）
通过以上文献资料记载，《千里江山图》的作者由蔡京题跋可知是一名叫“希孟”的院画家，后来到了清代，顾复在其《平生壮观》中始记载王济之之论为“王希孟”。进而宋荦、安岐也是按照王济之之说，因此便传为“王希孟”。顾复依照王济之之说，其实，王济之本人并未目睹原作，其结论颇为可疑。在杨勇的《两宋画院教育研究》中，作者提出“张同标曾就王希孟问题进行过深入研究，对其姓氏提出质疑、认为安岐和顾复皆沿袭了宋荦之说，加上宋荦个人品行不端，其收藏的王希孟画或为假画或是其有意造假，故王希孟应为希孟，姓希，名孟”。张同标所提出“希孟”的观点，又重新回到蔡京的题跋中。称《千里江山图》的作者为“希孟”，在没有可靠正据的前提下，确实较“王希孟”更为科学一些。”另外，根据现存北宋画院画家郭熙的作品《早春图》、李唐的《万壑松风图》中的题款可知，画院画家题自己的名字很常见。如《早春图》：“早春壬子，年郭熙画”、《万壑松风图》：“皇帝宣和甲申春，河阳李唐笔”。《千里江山图》中并无作者的亲自题款，我们可以作一设想，假如作者题款，也应该像上述两位院画家的内容格式相近，即题写自己的名字。蔡京作为徽宗朝的权臣，徽宗能把此画赏赐于他，也进一步说明了这幅画得到了宋徽宗的认可。对于这位前画学生，蔡京也应该有一定的了解，提笔写出作者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
参考文献
[1]（清）顾复撰；林虞生校点.平生壮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08
[2]清代诗文集汇编编纂委员会编.清代诗文集汇编135西陂类稿.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2
[3]（清）安岐撰.墨缘汇观录.台北：台北商务印书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934
[4]陈传席.中国山水画史.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01
[5]杨勇.《两宋画院教育研究》.2016，博士论文
作者简介：孔祥广(1992年9月—)，男，汉族，山东省阳谷县人，研究生在读，南京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为中国美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