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四川成都610000）
摘要：家庭是社会生活的基本单位，在人的一生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对人的影响也是根深蒂固不可磨灭的，尤其是在古代耕读社会。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开始最先面对的群体便是家庭，他们会在这个群体中度过形成自我个性的关键时期。可以说，每个人的成长史中都渗透着家庭对他的影响，即使当事人可能意识不到，但这种影响也会伴随其一生。这便是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学术界对于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的研究浩如烟海，但是鲜少有学者从原生家庭的视角去探究这位举世无双的女性。本文将尝试从原生家庭的角度去观察绝代天娇武则天，分析其原生家庭对她人生道路选择的影响。
关键词：武则天原生家庭人生道路
中国历史上有不少杰出的政坛女性，但是唯一登上皇位临朝称制的女政治家却只有武则天一人。她的独一无二、与众不同持续不断地吸引着大众的眼球，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在文艺创作领域，武则天的传奇经历都是经久不衰的热点。树木依存于土壤，个体生长于家庭。作为一个非凡的女性，她精彩的一生必定与那个生她养她的家庭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一、原生家庭理论表述与武则天原生家庭分析
原生家庭这一概念来源于家庭心理治疗领域。通常意义上，我们把一个人出生成长的家庭成为原生家庭。美国著名心理治疗专家MurrayBowen认为，家庭就像一个基本的情绪单位，家庭成员活动时，他们的情绪是相互作用的，因此他们所表现的情绪以及产生的心理问题也都和家庭成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就是说,在一个家庭环境中，父母各自的人格特点、父母之间的互动、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互动，都会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在个人的成长中刻下印迹并影响终生。即原生家庭会对个体的认知能力、人格发展和心理健康产生深远的影响，基因遗传与环境影响是原生家庭对个体起作用的两种方式。
李唐武德七年（624年），武则天出生于利州，今四川广元。父亲武士彟是李唐王朝的开国功臣，母亲杨氏是前朝隋朝的宗室女，有异母兄长武元庆、武元爽二人，另外还有同母姐妹两人。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在这样一个再婚家庭，武则天作为武士彟和杨氏的第二个女儿，既不占长幼又不是男儿，理应是极容易遭到忽视的。然而从她发迹后对父亲的一再追封和对母亲的一再赏赐来看，武士彟和杨氏并没有亏待这个女儿，武则天与父母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前文提到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是李唐的开国功臣，他官至中央，家境富裕，所以武则天一出生就有着无比优越的家庭环境。唐太宗李世民继位后，武士彟被调往地方，虽远离京城长安，但是良好的家庭条件并没有多大改变，武则天仍然是千娇百宠的官家千金小姐。只是好景不长，武则天十二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武士彟去世后，杨氏母女四人立刻遭到了继子武元庆、武元爽的欺凌，因杨氏无子，武氏族人也皆站在武氏兄弟一边。最后，杨氏不堪欺辱带着女儿投奔了在长安的堂兄杨师道。十二岁左右正是一个人人格三观形成的关键时期，武则天在这样一个敏感的年纪先是经历丧父之痛，后又饱受武氏族人的欺辱，最后不得不远走长安寄人篱下，这突如其来的一段可以称得上是艰辛的经历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两年后，武则天十四岁。这一年，她被选入宫中成为太宗皇帝的才人，正式开始了她的宫廷生活。
二、原生家庭对武则天性格的影响
人的性格是一个人对外界事物的比较稳定的倾向性态度，而幼儿期则是个体性格形成的时期。家庭系统理论将家庭作为一个基本的单位，每个家庭成员都是组成这个系统的一部分，它不再以一种孤立的视角看待个体发展，而是强调在家庭这个系统当中每个家庭成员的行为、情绪等的互相作用以及对彼此造成的影响。家庭成员尤其是父母的日常言行、性格特点等会给个体性格的形成带来深刻的影响。
武家原是文水小姓，祖上没出过高官，到武士彟时武家才算是走上仕途，直到武则天达到顶峰。武士彟早年以务农为生，可能是天性中就有不断进取的积极因素，他不甘心在土地上终结自己的一生，于是他弃农经商，做起了贩卖木材的行当。当时隋朝大兴土木，木材是刚需，武士彟选择木材这一行不可谓没有眼光。因经营得当，投资精准，武士彟摆脱了贫农的身份，成为了腰缠万贯的富商。然而魏晋南北朝时流传下来的门第观念在隋唐时期仍旧盛行，已经脱贫致富的武士彟不再满足于自己“只富不贵”的身份，于是他又开始主动结交后来的唐高祖李渊，资助他起兵争夺天下。这又是一次成功的投资，公元618年，李渊建立了李唐王朝，武士彟被授予了二等功，成为李唐王朝的开国功臣，出任中央高官，完成了从“商”到“士”的转变。太宗李世民登基后，武士彟被调往地方，在地方时，他也勤勤恳恳恪尽职守颇得李世民的赞赏。
纵观武士彟的一生，就是奋斗的一生，他勤奋进取审时度势，善于把握机会不甘居于人后。这种积极进取的精神也一直影响着武则天。在被召入宫时，母亲杨氏哭泣不舍，然而武则天说出口的则是：“见天子庸知非福，何儿女悲乎？”这句话固然不乏安慰母亲的成分在，但也反映了她的积极向上、敢于冒险的性格特点。毕竟翻阅前人历史，因成为后妃得宠而发家的例子不在少数，武则天自然也想抓住这个翻身的机会。后来入宫后，她为了得到太宗的注意，主动在太宗面前卖弄驯马术。只是，“太宗不爱武则天”。后妃不得帝王宠爱是常态，不受宠的后妃从此沉寂也是常态，但是武则天没有，她没有放弃。太宗重病时，她与侍疾的太子李治眉目传情，谋化将来。太宗去世后，她依例在感业寺修行，然后写下了让高宗落泪的《如意娘》，成功改变自己的命运，再次入宫直至到达权利的巅峰。与父亲武士彟一样，武则天的一生也是不断进取的一生。
武则天的母亲杨氏出生高门，自幼饱读诗书，有着良好的家庭教养。在教育女儿方面，她自然也会倾尽全力，给她最好的教育。武则天爱好书法，文学造诣颇高想来跟母亲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杨氏嫁给武士彟时已经四十六岁，是名副其实的大龄女青年。在当时社会，即使杨氏未嫁的原因是为故去的父亲诵经追福也难免会遭受流言蜚语，但杨氏仍旧故我，直到李渊撮合才与武士彟成亲。从此可以看出，杨氏的骨子里有着世家大族一脉相承的清高与隐忍，她不畏流言坚持自我。这种隐忍和坚强也都遗传给了武则天，并且还青出于蓝。武则天第一次入宫时，即使常有机会伴随太宗左右却并不得宠，生生过了十几年的寂寥生活，那时她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儿，其中的心酸可想而知，但是她默默坚守没有轻言放弃，并在机会来临时一举抓住了它。第二次入宫时，她隐藏真实性格，在王皇后身边服低做小，积攒力量。直到大女儿去世，她放下悲痛再次抓住机会扳倒王皇后，为自己立后踢开最大的绊脚石。
武则天的一双父母皆不是泛泛之辈，他们的结合，为武则天进取型人格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造就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代天娇。
三、原生家庭对武则天感情方面的影响
史书记载，武士彟与杨氏成婚后琴瑟和鸣，但是婚后的美满并不能否认他们结合的现实功利性。武士彟从“农”到“商”成为大富之家，再从“商”到“士”成为官僚之家。但是他的“富贵”又不同于那些传统的世家大族，他的“贵”是没有根底的，虽官至中央但还是被传统的高门望族所看不起。所以据此分析，他娶杨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肯定也是出于提高自己门第的考虑。而杨氏之所以愿意嫁给丧妻并还有两个儿子的武士彟想必也不是为了爱情。弘农杨氏是望族不假，但是随着隋朝的灭亡，杨氏的处境肯定也不如之前，尝尽世态炎凉的杨氏也想通过武士彟这位李唐新贵改变自己的处境。仔细分析，这二人的结合都带有着各自的主观目的性。
这种现实功利的行为也明显影响了武则天。太宗皇帝比武则天大了25岁，两人私下也没有任何接触，武则天不排斥进宫，大概也不会是因为儿女情长，可能也是想借助太宗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处境。在太宗这里，武则天没有付出爱情也没有得到爱情。至于她和高宗之间，有多少爱情存在也是值得商榷的。最起码一开始，高宗于武则天来说只是救命稻草，抓住他就能脱离寺庙就能重回那个名利场；重回宫中后，她处心积虑夺得后位，对高宗更多的可能也是带有讨好性质的逢迎；晚年时，她对她养的几个面首就更谈不上爱情，明明白白的各取所需。她就像一个野心家，借助太宗、高宗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爱情于她不过调味品，对权利的欲望才是主食。
这是爱情方面，我们再来看亲情方面。武士彟在资助李渊期间，夫人相里氏和两个儿子相继去世，三个至亲过世他都没有回家探望，而是坚守在了他的岗位前唯恐失去任何机会，这是重利轻义的典型。武则天也继承到了这一点。除了对小女儿太平公主盛宠外，无一例外也是利重于情，而太平公主得宠的最主要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不会威胁到她的政治地位。其实从数量上看，武则天的一生中共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是相当有子女缘的，但是性格决定命运，武则天的性格就注定了她这一生的子女缘不会太深。长女夭折，武则天没有沉浸在丧女的悲痛里而是果断利用这个机会扳倒情敌王皇后；长子李弘成人后与武则天政见不合性格相异，因母亲武则天给的压力，二十四岁猝死；次子李贤（一说为武则天的姐姐韩国夫人所生，本文不对此作讨论。）被武则天赐死于巴州；三子李显即位后不久就被罢黜，又被流放远州十余年；四子李旦先是成为傀儡皇帝，后被武则天幽禁十多年。就连盛宠的太平公主在丈夫死后也被嫁给武家后人，成为武则天的一枚政治棋子。古代社会，尤其是在皇室，母凭子贵是普遍现象，除了本身的亲情外，母亲对儿子甚至有一种感恩的情节在，然而武则天却能在儿子们威胁到他的地位时，毫不犹豫地予以重击。她对亲生子女尚且如此，对庶子庶女的排斥打击更甚。这种重利轻义的行为想必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父母的影响。
四、原生家庭对武则天当政的影响
当时天下大乱，隋失其鹿，群雄逐之。乱世中，凡有血气者都竞相争之，于是各路英雄纷纷涌现，如窦建德、王世充、萧铣等都是一等一的豪杰，但是武士彟单单找上李渊，足见他的善于攀附和眼光独到。武则天一生的争议很多，但不可否认她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她在政治上的成功肯定有自身不懈奋斗的原因，但是父母的遗传和教育也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陈晔在文章中说：“武则天继承和发扬了唐太宗治理国家的才识和胆略，改进了一些制度，对后代也有深远的影响。她处事果决，符合情理，顺乎民心，对唐王朝的巩固和发展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她的政绩已经有很多著作研究，本文不再赘言。在此继续探讨原生家庭对其当政的明显影响。
前文提到武士彟是李唐新贵，武则天出生在了一个富裕的家庭，物质条件的充裕使得她从小就有良好的营养摄入，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她这一生都没有大病，中年当政时更是展现了自己无限的精力体力，最后享年八十二岁。武家经济条件跟上了，但是家底还不够，在时人眼里，投资成功的武士彟仍旧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和贵族沾不上边。高宗要立武则天为后时，就被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以门第低微为由提出反对，后来骆宾王在《代李敬业讨武氏檄》中也说她“地实寒微”。武则天这样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不可能在意，于是她怂恿高宗修改《氏族志》为《姓氏录》，将武姓列入第一等，又不断追封父亲，提高自己的门第，从传统上和舆论上打击和削弱一贯反对自己的士族官僚集团。她还大力扶植和依靠新型的庶族地主阶级，除了政治方面的考量，可能也跟她自己的出生有关。
杨氏笃信佛教，之前老大未嫁的主要原因就是要为故去的父亲诵经追福，可见其虔诚之心，武则天本人也在妹妹出生后被送去皇泽寺当过一段时间的沙弥。家庭的熏陶为武则天后来大力崇佛奠定了基础。临朝称制后，她曾用轿子把北宗神秀接进宫中跪拜，高僧义静回国时，她也亲自迎接。长寿元年（692年）武则天下令“禁天下屠杀及捕鱼虾。”除此外，武则天的年号也多与佛教相关，如“大足”、“证圣”。这些行为足见杨氏崇佛对她的影响。
五、小结
如今，跨学科跨领域研究已经成为学术研究的潮流趋势，将原生家庭理论引入历史人物的研究，不仅能为研究历史人物提供一个新的视角，还能更深入地剖析其人生道路人生选择的内在原因，使其人物形象更加丰满更加真实。武则天的一生都与她在原生家庭中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父母亲的性格特点处事方式或以环境的方式或以基因的方式传递给她，融合在她的血液中，为她精彩纷呈的一生奠定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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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晔：《武则天在辅助高宗时期的政绩》，选自樊英峰主编《乾陵文化研究》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年版，第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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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〇五“则天后长寿元年五月丙寅”条，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6482页。
作者简介：韩颖（1993年—），女，汉族，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研究生在读，专门史方向。